知 音

山里木叶细微微，

问你会吹不会吹；

你若吹得木叶响，

不唱山歌自用媒。

这是一首流传在湘西苗族地区的一首民间歌谣。

湘西多山，山里头最不缺的就是树木。每至春夏，当满山遍野的树木生长出嫩绿的叶子时，摘一片含在嘴里，轻轻一吹，便发出动听的声音。美妙的乐音回荡在山谷，那清脆、悦耳、悠扬的木叶声，令人心旷神怡，陶醉于大自然的美妙中。

吹木叶，苗语叫“飘努”。就是择一片叶面光滑、具有韧性且椭圆形的树叶，含在口中，通过各种吹奏技巧，从而发出清脆明亮的声音，达到抒发情感的目的。

传说在原始狩猎时代，先民们就是用木叶吹奏出的拟声捕猎擒鸟。这种生产劳动行为后来逐渐在生活中转化为一种以声代乐、以音伴唱，既简单又古老的演奏。《旧唐书·音乐志》称吹木叶为“啸叶”。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《杨柳枝词八首》的第六首中写道：“苏家小女旧知名，杨柳风前别有情，剥条盘作银环样，卷叶吹为玉笛声。” 可见，生活中人们常常自娱自乐、逍遥自在、百吹不厌的木叶在我国流传至少有一千多年历史了。

我也爱吹木叶，尤其是爱吹家乡的木叶调，那声音高亢优美，如果在山顶空旷处吹奏，声音能传过几坡几岭。

我学吹木叶始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。那时，我刚从学校毕业回到家乡，跟着父老乡亲一起上坡下田，一起劳动，累了在路边歇息，听乡亲们吹一曲木叶。吹的人有滋有味，听得人如痴如醉，于是，自己也摘一片叶子跟在后面学着吹。但是，不论我如何使劲用力吹，吹烂了一大堆木叶，还是吹不出任何声响。

后来，隔房的阿公告诉我，吹木叶有一定技巧。首先要选择较嫩较柔软的树叶来学吹。二是要把木叶的反面折成U字形，再将其轻轻地含在口里，左右手握住叶片的两头。在吹木叶时，上嘴唇的力度和气流可以振动叶片，从而控制音量的高低，发出自己想要的声音。据说我们家的祖老太婆连衣角角都能吹得响，由此，可见真功夫了。

之后，我根据隔房阿公传授的学习方法，慢慢地摸索练习吹奏木叶。首先，是要认真领会上嘴唇的吹气技巧。其二是选择树叶。一开始，我也选了许多种树叶吹，如橘、柚、杨、枫、冬青等。但是，不是薄了就是厚了。

后来，我发现檀香木嫩叶很适合初学者，这种叶子绵绵软软，且不失脆嫩，含在嘴里用气不均匀时也不易被吹破。吹着吹着，我便慢慢地吹出声音来了。那段时间，我每天上山干活都要学吹一阵子木叶。

有时，为了练换气、运气、颤音、连音等，连爬坡、走路、挑担子都在琢磨。吹的叶子如果厚了，便震得我上口皮辣痛辣痛的。学吹木叶，耽误我许多农活，少挣了几分生产队里的工分。

学会了吹奏木叶，给我的乡村生活带来了很大的乐趣。歌场上吹，人多时吹，人少时吹，闲时吹，忙时吹，高兴时吹，郁闷时也吹……后来，我离开了农村，在城里找不到我中意的木叶，吹得较少了，但我对木叶的情怀初心不改。

每次外出，看着秀美迷人的山川景色，都要吹上一曲。在杭州西湖、在漓江河畔、在西部边陲或是白山黑水之间……都曾响起我吹奏木叶的声音，同时也迷住了许多听众和游客。

记得有次我到张家界旅游，由于是初次乘坐天门山索道，被天门山的奇、险、峻、秀所震撼，坐在索道车里很紧张，使劲地抓着车内栏杆，手心都抓出一把汗。上至山顶，我在绿树成荫的游步道边歇气压惊，顺手摘下一片木叶吹了起来。

吹着吹着，一群游客围在我身边好奇地问：“是吹什么呀？这样好听！”我说：“是木叶。”她们都觉得有趣。一个二个跟着学吹，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吹响，更不用说吹出调调了

。后来，一位来自新加坡的游客在我身边学了好久，她说：“要是我也能把木叶吹得跟您吹的一样好听，回新加坡就是一门绝活了。”我说：“只要你按照我讲的方法去学，慢慢吹，坚持吹，你一定能吹奏出人生美妙的音乐！”望着她那羡慕的目光，我对山里木叶更加自信更加自豪了。

2007年，我们单位组织下乡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工作。我和几位同事被分配在家乡——吉首丹青片，我很乐意，因为那是我开始吹木叶的地方。在农村开展普查工作，我有一定的经验。

白天，人们都下地干农活去了，只有利用晚上的时间登门拜访，才能搜集到各种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料。因此，我们在白天就爬山行路，走村串寨，晚上就开始工作。记得有次我们路过太平镇地界，那山路长长的，弯弯的，树林间有鸟儿在“叽叽喳喳”地叫个不停，我便摘下一片树叶，兴之所至，吹奏了一曲。木叶声落，对面不远的山坡上马上飞来一串山歌：

吹声木叶唱声歌，

木叶飞上这边坡；

隔山听见木叶叫，

只想和你唱首歌。

于是，我们唱和道：

叫我唱歌就唱歌，

叫我爬船就下河；

下河不怕水深浅，

唱歌唱到太阳落。

这样，你一曲，我一曲，山歌越唱越来劲，爬山越爬越拢边，一直唱到山那头。这次，就在田边坡地，我们搜集了大量的民间山歌，这其中就有木叶的功劳。

为了在学习和工作中更好地发挥木叶的功用，从2008年开始，我把自己吹奏的木叶调和搜集起来的木叶曲调集中一起，根据视频场景需要，使用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专题申报片当中。

如：已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《湘西苗族民歌》申报片、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陈千均的申报片、湖南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《清明歌会》申报片等，均收到了良好的效果，在各级专家评审工作中获得通过。

一滴水，折射出太阳的光辉；一棵草，生长出春天的希望；一片木叶，吹奏起人生美好的乐章！

面对生活，面对自然，一路风景一路歌！